一幅具有烟火气息的老街风情图

发布时间:2023-12-18 08:00:27   来源:心得体会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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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剑

摘要:刘建超的小小说新著《老街故事》,以诚恳的写作态度,为老街的各色人物立传,勾勒出一幅具有烟火气息的老街风情图。该作品注重作品思想内涵的建构,运用多种手段提升其艺术品位,彰显了其与众不同的文学气质。

关键词:老街故事;
烟火气息;
老街风情图

在中国小小说界,河南作家刘建超是实力派作家。他两次获得小小说金麻雀奖,四度获得全国优秀小小说奖。他的“将军系列”作品,如《将军》《将军树》《将军印》等,脍炙人口,常读常新。有论者断言:“就算在全国数五个小小说作家,他也一定名列其中。”[1]

刘建超的小小说新著《老街故事》,是他集束式创作模式的新尝试。作品以当代人的视角,切入豫西古城老街的百年风云,通过对市井生活和世道人心的深刻體察,呈现人生百态,揭示文化心理,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具有烟火气息的老街风情图。这部作品既浸淫着历史的沧桑和厚重,又融进了浓烈的现代人文气息,有筋骨,耐品嚼,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小小说精品力作。

一、《老街故事》隐含着现实主义精神和理想主义底色

刘建超是小小说圣手,他非常注重作品思想内涵的建构,看似普通的话题,一经他的提炼和挖掘,往往散发出深刻新颖的艺术光辉。小说《我家就在岸上住》中的主人公水生,根在洛河,长在洛河,在洛河上捕鱼做河运,也以洛河为生,他对洛河倾注了大半辈子的心血与情感。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张,水生的家却成了开发商眼里的香饽饽。面对开发商的高价利诱和暗中威胁,他都不为所动:我家就在岸上住,一百年也不搬家。而当城市规划需要,市里要在洛河边设立湿地保护区时,水生却主动搬到距此老远的安置地,含泪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老窝。在他看来,只要心里装着洛河,走到哪里都是家!从表面上看,作品写的是搬迁,写的是利益权衡与较量,实际上却是写人的观念的变化。刘建超赋予水生这个人物形象崭新的内涵,他深明大义,对城市发展和自然生态保护有着朴素的认知和理解。水生这种“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精神底色,提升了作品的思想内涵,也成为感动读者的人性力量。

刘建超关注人类社会的重大命题,也关注生命个体内心的矛盾与冲突。在小说《霍大炮》中,霍大炮的女儿得了白血病,急需筹钱治疗。在这个当口,有一家污染企业愿意捐助10万元,条件是霍大炮要昧着良心给调查组作伪证,帮助企业蒙混过关。经过痛苦的思量,霍大炮选择了坚持说真话,他在电视镜头前侃侃而谈,痛陈“环境污染祸害百姓,殃及子孙!”在人物的艰难抉择中,作品的思想内涵得以深化和拓展。霍大炮的实话实说,也许会付出代价,但他认了,他的举动体现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值得庆幸的是,老街人没有让这个“抱薪者”“冻毙于雪中”,老街人排队给霍大炮捐款的场面,令人动容。

对普通人人性亮点的开掘与呈现,也是刘建超提升作品思想内涵的重要手法。“戏霸”洛半城,唱功了得。他嗓音亮丽,粗犷豪放,唱花脸能声穿半个洛阳城。洛半城虽然识字不多,脑子却非常好使,见识也非同一般。老街戏校里的学员夏花嗓音先天不足,出不了宽音,舞台之路眼看就要终结。这时洛半城出现了,他慧眼独具,指导她专练“念”功。用于静场的一声“咿呀”,便开启了夏花的精彩人生。洛半城为人厚道,开半城水席园时,老街70岁以上的人办寿宴一律免费,他还经常出资奖励老街考上大学的学生。而在《对台戏》中,洛半城悄悄出演,客串了武松拳头下的老虎,巧妙帮助赵家戏班打赢了擂台。洛半城这么做,并非吃里扒外,而是体现出一种忧患意识,一种职业焦虑,意在提醒老街剧团要居安思危,练好看家本领。在《对台戏》中,刘建超从几件小事入手,以独特的角度和适当的深度,挖掘出洛半城身上的人性亮点,塑造出让老街人信服的“大神”。

刘建超的小小说作品始终隐含着现实主义精神和理想主义底色,他坚守人文关怀,释放正能量,他的审美追求,代表了中国当代小小说创作的主要方向。读他的《老街故事》,我们能读到欢乐,读到阳光,读到希望,读到悲悯的温度,从而唤起我们对美好生活的信心、向往和追求。

二、艺术品位:刘建超小小说作品的价值追求

所谓艺术品位,是指“作品在塑造人物性格、设置故事情节、营造特定环境中,通过语言、文采、技巧的有效使用,所折射出来的创意、情怀和境界”[2]。

作为小小说名家,刘建超凭借自身深厚的艺术修养,从“人物形象塑造、追求‘随意的创作境界、无处不在的文化渗透”等方面调动多种艺术手段来提高他的小小说作品的艺术品位。

(一)人物是小说的灵魂,一篇好的小小说,里面总有一个鲜明的人物形象。“读者往往是通过作品中富有个性特色的人物记住了作品,并通过作品记住了这个作家。”[3]

刘建超塑造的老街人物,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民间英雄,他们对家庭有责任,对社会有担当,即使是市井人物,也多是嫉恶如仇、有侠肝义胆的忠勇角色。如《老街汉子》中的牛五,《看惯了船上的白帆》中的天赐,《斗狠》《斗勇》《斗智》中的江瀚,《铁蝴蝶》中的铁掌柜等;
二是老街中身怀绝技的三教九流人物。如神刻张邈、鳖王闷子、油旋王查爷、名嘴班爷、裁缝墩爷、剪纸花爷、好客的茶爷、实话实说的祈爷、扎宫灯的灯爷、鼓王赛爷等;
三是做事做人有底线有操守的行业翘楚。如汤王马善明、名嘴墩子、剃家老陆、担家老干、写家高德位等。在刘建超的笔下,这些人物演绎着生活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在《老街故事》中形成了众声喧哗之势。不管是哪种类型的人物,刘建超都做到娓娓道来,笔法有度,饱满生动,呼之欲出。

另外,刘建超直逼人性的阴暗,刻画了几个灰色人物,如《线索》中“说谎上瘾”的老贾头、《说客》中“两头通吃”的闷子、《胡策划》中“谁给钱就给谁服务”的胡策划、《影子》中“爱慕虚荣”的三老等。对这些灰色人物,刘建超都不动声色地给予嘲讽,评判有力,点到为止,算是为老街的人物画廊留下了另一种标本。

(二)追求“随意”的创作境界。“随意”,意味着天马行空,顺其自然,作品不呆板、不做作、不沉重,鲜活而有生命力,让人读起来舒服。从这个意义上说,“小小说创作的随意是一种境界。随意是一种洒脱,是凭借自己的遐想信手拈来的灵丹妙药,是在自由王国里没有羁绊没有拘束的裸体散步;
随意可以出经典。”[4]刘建超对“随意”创作境界的追求,主要体现在小说的叙述和结构上。

先说“叙述”。在作品《儒雅》中,刘建超一入笔,先来一番白描:“沙先生身材修长,面相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把长两尺的绸面扇子。扇子一年四季都在沙先生手中把玩着,即使是数九寒天,沙先生与人谈话时,也要偶尔把扇子打开,摇上一摇。”[5]寥寥几笔,就为人物定了型。接着写沙先生的好脾气,下雨了也不跑;
吃浆面条时被人兜头泼了一盆污水也不生气。最后,笔锋一转,写沙先生骂人,“沙先生把扇子一收,朝着雷子就是一通吼骂。骂完背着手就走,走得依然是不紧不慢。手中的扇子一摇一摇,如同展翅的大蝴蝶。”[6]刘建超对叙述有着很好的把控能力,看這些文字,没有惊人之语,没有出其不意,只有铺开的生活化的描述,却写活了沙先生儒雅的个性,人物也在不知不觉中立起来了。

再说“结构”。《老街故事》中的人物是以单元方式呈现的。其中“闲事”“说事”“本事”“爷们儿”四辑,是树状结构,人物如同杂花生树,果缀枝头,各展风姿,互不干扰。而“戏事”“码头”两辑中的人物,则是套娃结构,虽然一个人物一个故事,但每一个人物在不同的故事里面,却有着藕断丝连的关联。有的人物在这个故事里面是主角,而在下一个故事里则成了配角。譬如洛半城在小说《戏霸洛半城》中是主角,而在《梨花白》《戏混子》《圆场》《咿呀》《对台戏》中只是配角;
天赐是《小脚》《天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中的主角,而在《听惯了艄公的号子》《丑艄公》《盲妮》中,天赐却变成了丑爷,水生则是丑爷(天赐)失散多年的儿子。这样的构思看似无心,实则暗藏玄妙。从表面上看,它们各自单独成篇,然而合起来却又是中篇小说的容量。可以说,刘建超追求“随意”境界的努力,最终在精妙的结构安排上,结出了硕果。

(三)无处不在的文化渗透。读《老街故事》,我们时时被古城老街的文化氛围所氤氲。这种文化元素是零星的、不经意的,却也是密不透风的,是刘建超匠心独运、巧妙地安插在小说中的“文化地雷”。每每遇到,都会“嘭”地一声,在读者的心中腾起惊喜的硝烟。

譬如,我们在老街闲逛,作品告诉你:“老街盛于明清,不宽,三丈有余,蜿蜒十里。远远望去,整条街如扭动的蛇。”[7]走进街边的店铺,你明白茶有茶学问,鼓有鼓的套路。往高处看,宋代的文峰塔,是“密檐式砖石塔,塔身九层,有三十米高,塔里供着文曲星”[8]。听到钟鼓楼报时的钟声,你长了知识:“钟鼓楼所悬挂的大钟与距其三十里外的白马寺所悬挂的大钟同时铸造,因铸造参数相同而产生共鸣,有‘东边撞钟西边响,西边撞钟东边鸣的奇特景观。”[9]你想到洛河边走走,作品又给你介绍:“九百里长的洛河一直是中原运输的黄金水道。老街南关是个水陆码头,地处洛河下游,上接陕西山西,下通山东安徽,豫煤鲁盐,铁器木材,土产杂货,棉花布匹,南丝东绸,都是走水路运到老街,再由老街陆路流向四面八方。”[10]你肚子饿了,想吃饭,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始于唐代的水席,是“把一道菜一道菜往桌上端,吃完一盘撤下去再上另一盘,行云流水一般,几乎道道菜都带汤,干稀有致,汤随菜走”[11]。小吃也名目繁多,羊肉汤、牛肉汤、驴肉汤、臭杂肝汤、丸子汤、不翻汤、豆腐汤,各有讲究。喝马一鲜羊肉汤,最好配查爷的油旋儿。喝汤的同时,如能听一段从老街各行业的叫卖声、读书声、吵骂声、哭诉声中提炼出来的曲子戏,真算是顶级享受了。如果你嫌街上太闹腾,想回家吃家常饭,好,沙夫人做的浆面条已经上桌了,“浆面条的主要材料是浆汁,浆又分为绿豆浆和黑豆浆两种。浆水煮沸时,把面条下锅,勾入面糊。”[12]

读刘建超的小小说,你恍若置身于一条从历史深处延伸出来的街肆上,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泛着青光,斑驳的钟鼓楼横亘街头。街两厢是特色小吃、古玩店、字画店等,游人如织,现代和古老和谐互动,鲜活而安详。

三、刘建超小小说作品的神来之笔

小小说的智慧含量可以体现在立意、情节、幽默、哲理、结尾等方面,也可以体现在作家的写作理想和文学世界的构建上。

刘建超的小小说作品,非常注重结尾的智慧含量,多有神来之笔。在《斗勇》中,老街泼皮赖石磙几次三番挑衅,要与江龙货栈老板江瀚争个高低。江瀚欲掩护豫西抗日队伍的几十名伤员通过南关码头关隘,赖石磙的团丁端着枪冲了出来,却放不了枪。读者读到此处,也是一头雾水。最后,刘建超抖响包袱:一条麻绳吊着十几个枪栓,挂在赖石磙卧室的房梁上[13]。这样结尾,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妙手拈来,饱含智慧。《梨花白》的收笔,是在一个中秋夜,冰冷的月光下,梨花白和洛半城在老街戏园的土台子上,倾情上演《贵妃醉酒》。台下没有观众,静静的场子里,只有一辆空空的轮椅[14]。这样的结尾,犹如一个空镜头,余味悠长,让人眼睛发热。《写家》中的高德位,年三十儿晚上还在掌灯给人补写“甜对子”,初一五更却在睡梦中仙逝。结尾处,一句“老街大雪皑皑”[15],写得绝妙,给人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凄美感。

刘建超小小说作品的智慧含量,还表现在他对文学地理的经营和凸显上。刘建超仿佛是一个“文化建筑学家”,他虚构了文化意义上的“老街”,虚构了戏园子、南关码头、钟鼓楼、丽京门、洛河、狮子楼、文峰塔、文阁坊、八角楼、相思古镇等老街文化符号。然后,把不同历史跨度的人物都放到这个地域里面,让他们繁衍生息。就这样,刘建超通过对老街的反复书写,不断强化读者对老街这个地域标志的深刻印象,由此打造出属于他自己的创作品牌。

综上所述,刘建超是一位富有探索精神的小小说作家。从“职场系列”到“将军系列”,再到“老街系列”作品,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他那一步比一步更加稳健坚实的脚印。他对题材的广泛涉猎、对历史文化内涵的持续挖掘,以及对艺术品位的苦苦追求,都彰显着他与众不同的文学气度和文学抱负。《老街故事》这本书不会是他探索的终点,而是他又一个新的起点。期待他秉承现实主义人文传统,创作出更多更好的小小说精品来。

参考文献:

[1]杨文静.刘将军烹小小说[N].洛阳晚报,2017-5-22(B06).

[2][3][4][5][7][8][9][10][11][12][13][14][15]刘建超.老街故事[M].沈阳:沈阳出版社,2022.12:324,325,271,274,57,184,72,142,59,272,152,15,319.

[6]舒晋瑜.与杨晓敏聊小小说[N].中华读书报,2014-6-11(8).

作者单位:漯河实验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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