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在坦桑尼亚发展现状和对策研究*

王艺积，王硕

（1.上海中医药大学公共健康学院，上海 201203；
2.上海中医药大学科技人文研究院中医药国际化发展研究中心，上海 201203）

[关键字] 坦桑尼亚；
中医药；
服务贸易；
文化传播；
发展现状；
对策

坦桑尼亚是中国“一带一路”倡仪的重要合作伙伴，是中医药文化的重要传播对象，中医药服务在两国的友好合作中承担了重要角色。中医药在明朝时期传播到坦桑尼亚，并在20世纪70年代两国建交后正式建立联系，至今数十年的时间里，两国中医药服务不断展开，坦桑尼亚已经成为中医药发展传播的重要国家之一。近几年坦桑尼亚开始重视其本国的传统医药，加大药用植物研究力度。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的影响下，坦桑尼亚对传统医药的研究方向及研究意义进一步明确，此背景下中医药在坦桑尼亚的发展情况也产生了较大的改变。为了更加系统地描述中医药服务行业在坦桑尼亚的发展情况，笔者对其发展的优势和风险进行了信息收集，包括政策、药用植物资源、传统医学交流情况，并结合优势和风险提出对应的发展策略。

1.1 两国传统医学交流密切 坦桑尼亚共和国包括坦噶尼喀和桑给巴尔两个地区，中国于1961年和1963年分别与坦噶尼喀和桑给巴尔建交，坦噶尼喀与桑给巴尔联合后，中国自然延续了与二者的外交关系[1]，此后中坦两国关于中医药的交流日渐紧密。在数十年的努力下，坦桑尼亚人民对中医药的了解程度逐渐加深，并且中国与坦桑尼亚在2015年共同签订了《医疗卫生领域合作谅解备忘录》[2]，双方均同意加强在传统医学领域的合作。中国与坦桑尼亚传统医学交流的主要事件包括中医药试治艾滋病项目的展开、中国医疗队援坦项目的持续开展及COVID-19疫情期间中医专家赴坦桑尼亚做研究指导。这3个项目的成功展开，不仅提升中医药在坦桑尼亚的影响力，也用实际行动向坦桑尼亚人民展示了中医药的疗效与科学性。

1.1.1 试治艾滋病项目的实施 1987年，坦桑尼亚艾滋病肆虐，在西药昂贵且无明确疗效、国家医疗负担重的背景下，中医专家组开始赴坦桑尼亚执行“中医药试治艾滋病项目”[3]。这也代表着中医正式进入坦桑尼亚。随着中医专家组的不断派遣及治疗成效的不断显现，坦桑尼亚的中医医师（包括针灸、按摩、推拿等专业）数量开始快速增加，中医药市场开始了早期发展。中医药治疗艾滋病的作用为坦桑尼亚中医药相关政策的制定提供了有力支持。

1.1.2 援助坦桑尼亚医疗队项目的进行 中国援助坦桑尼亚医疗队分为坦桑尼亚大陆和桑给巴尔两批，在数十年间均为两国友好关系作出了巨大贡献。中国自1968年3月由山东省派出第一支援助医疗队开始，此后从未间断对坦桑尼亚的医疗帮助。截至2022年山东省已经派出25批援助坦桑尼亚医疗队，共计1 062人次[4]。医疗队规模最大时，人数多达84人，分布在坦桑尼亚的14个医疗点。截至目前，中国江苏已向坦桑尼亚桑给巴尔地区累计派出31期医疗队，其中第31期医疗队的12名队员，涉及内科、普通外科、耳鼻喉科、眼科、口腔科、中医针灸科、麻醉科及影像科等。在抵达桑给巴尔后的8个多月内，医疗队累计为5万余名当地病患提供了医疗服务，开展各种类型手术6 000余例，参与救治了近万名危重病人[5]。2021年9月，桑给巴尔总统姆维尼在与中国医疗队交流时说：“中国医疗队在桑给巴尔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救治了大批患者，守护了桑给巴尔人民的健康，并且使当地的医疗工作和服务水平都有了显著提升，在此向中国医疗队表示崇高敬意。”[1]

1.1.3 传统医学治疗COVID-19交流 在COVID-19疫情肆虐全球的背景下，除去医疗物资的资助，中国同坦桑尼亚进行了中医治疗COVID-19的经验分享。2020年6月12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与坦桑尼亚卫生、社区发展、性别和老幼部（The Ministry of Health,Community Development,Gender,Elderly and Children）合作举办传统医药治疗COVID-19视频交流会[6]，双方分享了中医药治疗COVID-19的丰富经验，并重点围绕COVID-19的中医诊断、中药选用及临床救治措施等进行了深入的交流，进一步加深了两国之间传统医学合作力度。

1.2 坦桑尼亚具有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 坦桑尼亚拥有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并与中药拥有药用植物相同类别。据报道，坦桑尼亚拥有超过12 000种高等植物，其中约10%可用作治疗药物。同时约有43个科、78种之多的植物属于中医处方中的常用中药，其中丁香和剑麻产量居于世界首位[7]。根据坦桑尼亚农业部出口报告，2016年达累斯萨拉姆港、达累斯萨拉姆国际机场和纳曼加边境口岸共出口624.122吨药用植物[8]。

1.3 坦桑尼亚具有中医药基础设施 在两国数十年的友好交往中，坦桑尼亚国内拥有了一定基础的中医药服务基础建设，包括医药企业、中医诊所、医院中的中医科室等。根据徐丽珊（HSU E）的调查，坦桑尼亚第一家中医诊所于1996年建立，此后由于政策变化数量有所增减。2006年，坦桑尼亚拥有中医诊所20～40家[9]。目前桑给巴尔地区的1所公立医院和3家私人诊所可提供针灸治疗[10]。坦桑尼亚传统医药产业集中在丁香、剑麻的种植加工，其出售购买由政府垄断企业桑给巴尔国家贸易公司（ZSTC）负责，但农民的私下交易也是重要方式之一[11]。在驻坦桑尼亚医药企业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为山东绿因药业有限公司和华立药业坦桑尼亚有限公司。

山东绿因药业有限公司采用在坦桑尼亚公司投资合作的形式输出本公司药物，并于2011年10月获得了坦桑尼亚国家药监局GMP委员会的审核，通过了片剂、胶囊剂、颗粒剂、干混悬剂的GMP认证[12]，为后期坦桑尼亚产品注册和出口奠定了良好基础。该公司主要生产包括金果饮咽喉片、参丹散结胶囊、红金消结片等中成药制剂产品。华立药业坦桑尼亚有限公司通过抗疟疾药物——科泰复进入坦桑尼亚市场，其生产产品还包括络泰血塞通冻干粉针剂、络泰血塞通软胶囊、天麻素注射液等植物药产品。目前北京华方科泰医药有限公司已累计完成40多个国家抗疟药品的经济援助任务[13]，同时该公司还是中国非洲友好协会、中国非洲问题研究会和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理事单位。

1.4 中医药市场政策 坦桑尼亚的中医药市场目前处于初步发展阶段，坦桑尼亚关于中医药市场的政策较为完善。中医药在坦桑尼亚作为替代医学存在。坦桑尼亚2002年颁布的《传统与替代医学法案》（the Traditional and Alternative Medicines Act,2002）明确了注册官职责、规范了从业人员执业注册、确定了传统和替代健康实践者的权利和义务，并监管传统和替代药物实践，如中药要进入坦桑尼亚必须先进行注册登记（主要针对坦桑尼亚大陆），才能进入市场销售。不过坦桑尼亚没有任何法律或法规对私营部门的药品采购和定价进行管理，采购法仅适用于政府采购[14]。坦桑尼亚大陆地区中桑给巴尔地区拥有相对松散的中医药管理制度。在桑给巴尔，少量中草药的使用甚至不需要注册登记和审查，不过如果需要大规模进口和销售中草药或制剂则需要到卫生部相关部门如桑给巴尔食品和药品管理局（ZFDA）申请获得许可后才可以办理[10]。

1.5 坦桑尼亚传统医药需求

1.5.1 医疗卫生服务情况 坦桑尼亚的医疗卫生资源不足，医护人员数量、医疗机构建设等均未能满足居民的基本需求，尤其是在坦桑尼亚的桑给巴尔地区。在坦桑尼亚桑给巴尔地区，公立医院普遍设施陈旧，医疗物资匮乏，很多地区缺医少药，长期依赖国外援助，同时医疗人才短缺。截至2017年末，桑给巴尔全岛仅拥有12所公立医院和158所卫生所，全区有临床医生207人，护士1 065人。医生与人口比例为1∶64 000，远低于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的1∶10 000[15]。为了提高全国的医疗卫生水平，坦桑尼亚政府对于传统医药的关注度愈来愈高，而中医药作为传统医药的一种也获得了巨大的关注。坦桑尼亚基本医疗数据见表1～2。

表1 2018 年坦桑尼亚医师基本数据（人）

表2 2022 年坦桑尼亚卫生设施基本数据（个）

1.5.2 坦桑尼亚传统医药教育 坦桑尼亚政府对其本国传统医学的发展十分关注，但由于坦桑尼亚的传统医学一直未能形成具体的体系，坦桑尼亚8所医学院均未能开设关于传统医学的课程，因此坦桑尼亚对于传统医学方面专业研究人员需求强烈。《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提出要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展开人才培养实务。2021年11月“发展中国家针灸推拿培训班”项目开展，招收来自巴西、马来西亚、越南、斯里兰卡、牙买加和赞比亚的150余名学员，为发展中国家培养了一批传统医学人才[18]。2017—2018年，中医专家便为坦桑尼亚传统医学从业人员提供了总计约144学时的培训，培训内容涵盖中医基础理论，植物药的种植、采收管理规范，传统药物制剂、传统植物药的创新药物研发及相关实践课[5]。在为坦桑尼亚培训传统医学研究方面的专业人员的同时，这种培训也加深了两国传统医学之间的联系。

机遇与风险往往同时存在，中医药在坦桑尼亚的发展仍然面临许多危机。首先是科学研究方向的偏移，坦桑尼亚加快本土传统医学的研究力度，而降低了政府及研究机构对中医药的重视程度。其次中医药在坦桑尼亚的政策较松散的同时，监管力度也较低，医药市场比较混乱，市场准入标准低但市场想要持续性发展有较大难度，政策有待完善。此外，受到坦桑尼亚本身经济和人口限制，中医药市场规模受到限制，盈利受到影响。

2.1 本土传统医学与中医药的竞争 中医药在坦桑尼亚作为替代医学存在，随着当地的本土传统医学不断发展，中医药在医药服务市场所占的份额无疑会受到挤压。例如，2020年11月8日，坦桑尼亚主流媒体《每日新闻》报道，坦桑尼亚政府明确要求国家医学研究所加快本土传统医药研究，并及时向民众公布研究进展情况[2]。事实上，坦桑尼亚国家医学研究所2019—2023年研究战略中便确定要以开展并促进对当地传统医学实践的各个方面为研究方向，促进草药的开发和应用作为其强制性职能，并且已经进行了有关当地传统医学植物药理学研究，使用良好的生产规范（GMP）生产安全、有效的传统药物，以及进行草药配方收集和开发等项目的实施[19]。在这样的压力下中医药在坦桑尼亚的法律政策还有许多方面未能得到完善，包括中医执业、中药准入和保险覆盖，当地的中医从业者无法得到充分的法律保护，同时中医药相关行业的监管也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当地的中医从业者技能水平无法保障，面临淘汰的风险。

2.2 中医药的监管问题 坦桑尼亚传统和补充医学（T&CM）从业者对于规范T&CM执业的法规及工具的认识普遍偏低，包括从业者对于执业内容和遵守的法规内容存在分歧，没有统一的标准，同时相关监管机构对T&CM的工作缺乏正确认识。这导致了执业者和监管者之间的传统医学信息交流存在较大缺陷。此外，在对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地区的研究中可见，其监管部门单位缺乏训练有素的人力资源及财政资源[20]，监管效率低。世界卫生组织（WHO）为指导传统医学政策、计划和监管过程制定了传统医学战略（2014—2023），明确强调有效的监管框架必须有明确和充分的立法、法规、指导方针和程序，人力和财力资源，监管机构与包括从业者在内的其他利益相关者之间的透明度、合作与协作[21]。因此，目前坦桑尼亚的T&CM监管存在较大的问题。

2.3 经济水平的限制 医药行业是资金和技术密集型行业，资金需求大，如果投资高标准的现代化厂房和物流链，资金需求更大[22]。然而坦桑尼亚是联合国宣布的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20年数据，坦桑尼亚国内生产总值（GDP）为641.23亿美元，国际排名第70位，2020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1 137美元，通货膨胀率为3.8%，外债总额为209.11亿美元[23]。如果投资者在坦桑尼亚投资建设医院等前期大成本投入的设施，后期获得相应的收益将存在挑战。

2.4 人口规模的限制 人口规模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市场规模，而医药行业如果没能实现规模生产则很难产生良好的经济效益。坦桑尼亚人口规模相对较小，根据统计网站Worldometer对联合国最新数据的阐述，截至2022年5月18日，坦桑尼亚人口数量世界排名第24[24]，结合其总土地面积885 800平方公里，其人口密度仅为每平方公里71人。同时农村人民一般生病后不会到医院治疗而是自行使用草药，使得中医药的使用无法实现大面积推广，此外中医药最初是用于治疗坦桑尼亚的艾滋病，因此在坦桑尼亚人民心中留下的刻板印象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也是无法估测的。

综上所述，中医药在坦桑尼亚发展存在的问题主要聚焦于基本国情和政策问题上，以政策为核心辐射中医药市场的准入、经营、监管等问题，再结合中医药在坦桑尼亚发展的优势，针对坦桑尼亚当地的中医药服务贸易的进一步发展提出以下建议。

3.1 建立中医药合作团体 坦桑尼亚目前还未形成有规模的中医药相关组织或华商组织。坦桑尼亚属于赤道以南的东非国家，与中国相距甚远，在交通运输方面存在较大成本，尤其是进出口中药材。由于中药材具有体积大、质量轻的特点，通常采用海运的形式运输，但受到市场的影响，一次的运输量往往无法达到最优。因此，建议坦桑尼亚的中医药相关行业从业者积极相互沟通，形成有组织的合作团体，同时可与相邻国家如刚果民主共和国的中医药行业人员取得联系，共同合作，降低进出口药材的成本，同时形成坚实的力量，以应对坦桑尼亚医药市场的变化，共同维护权力。

3.2 加大贸易辐射范围 可以坦桑尼亚为中心，通过向周围辐射的方式扩大贸易范围，增加经营收入，降低坦桑尼亚人口和经济的限制。坦桑尼亚是赤道以南的东非国家，北与乌干达和肯尼亚相邻，西与刚果民主共和国、卢旺达和布隆迪交界相邻，南同马拉维和莫桑比克毗连，西南与赞比亚接壤，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因此，坦桑尼亚的中医药贸易团体可尝试与周围的传统医学市场沟通联合，扩大经营范围，一方面降低经营成本增加收入，另一方面能以坦桑尼亚为中心，促进中医药在周围各国的发展，扩大中医药的影响范围。

3.3 把握药用植物投资机会 坦桑尼亚的中医药市场拥有巨大的发展空间，中药企业应该抓住这个市场机遇。2018年，坦桑尼亚医药市场上近80%的药物及100%的实验试剂均依赖于进口，总价值在1亿美元以上，应注意的是当时坦桑尼亚全国的制药公司生产的药物仅能够满足坦桑尼亚20%的需求[25]。坦桑尼亚政府计划到2025年要实现50%的药品和医用设备在本地生产[26]。坦桑尼亚积极号召实现药品本地化生产，优化外资投入政策，为外资提供了更大的优惠。同时鉴于坦桑尼亚本身拥有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且质量较高。由于工业水平较低，因此建议在充分调研后直接在坦桑尼亚投资建厂或者入股当地医药企业。尤其是可以在坦桑尼亚建立天然药物公司，选择向坦桑尼亚出口先进的草药加工技术和服务。在坦桑尼亚进行草药加工及草药贸易时应注意生态保护，鼓励人工种植，雇佣当地的劳工，提高当地居民收入，减小环境压力。同时，企业在走出去的过程中，应该积极同两国政府机构进行联系，完成相应的监管规定，获得准入资格，并对当地已有的医药相关企业进行调研与评估判断，选择性地进行的合作。

非洲剑麻农场的成绩向我们展示了这一投资方式的可行性。坦桑尼亚剑麻农场是在非洲从事剑麻种植的唯一中资企业[27]，在其20年的发展历程中，重视技术革新，不断提高种植水平和产品质量。农场为当地居民提供就业岗位，拉动当地经济，并且立足于本土经营，注重人才的培养，农场的剑麻产品成为坦桑尼亚剑麻行业的标杆，农场也成为中非农业合作的典型代表。

3.4 严格遵守当地法律法规，合法执业 坦桑尼亚对于中医药医生执业、市场准入有比较明确的政策规定，《传统与替代医学法案》对医师执业进行了明确规范，遵守当地法律法规、规范营业是中医药在坦桑尼亚良性发展的基本条件。最近几年，很多中国个体户开设的中医诊所出现非专业人员行医，非法倒卖药品，甚至为争夺地盘发生暴力冲突的事件。这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当地居民和政府对中医药的良好印象。因此，营业者和执业者必须具备良好的职业道德，政府部门或行业协会也可以对其加强宣传教育，为中医药在坦桑尼亚发展营造良好环境。

3.5 加大中医药文化的传播 坦桑尼亚的中医药服务行业人员应当注重中医药在当地的传播力度。其一，转变中医药治疗艾滋病所带来的部分刻板印象，同时能够及时对相关舆论进行调查和解释，保护中医药行业形象。其二，为中医药服务行业在坦桑尼亚的继续发展建立根基。建议由当地较权威的中医药服务机构举办中医药宣讲活动，向坦桑尼亚展现真实魅力的中医药文化。此外，可以采用医疗车的形式进入各处农村开展中医药治疗，增加中医药文化的传播范围，建立更加坚实的群众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