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之歌
空地上行走，有人失去身形
推搡，相互挨擦，后面的移到前面
一无所见者，内心虚无
在旷野中。一把揪出
藏在雾气里的爱人
中山西路，高楼间
我看见他们穿墙而过
跟树根说话的嗓音很粗
枝条传递到高处时，变得尖细
杨树柳树樟子松，多年来随意出入
当我所感受言语难以形容
我就勾画各种不同的叶子
麻雀之歌
下午的云上我俯身四望
风转了个方向
黄昏的光线中
什么在阴影里躲藏
麻雀乱飞，我自己也有一只
时不时呼扇起翅膀
不能飞得太美
在高高的枝头轻轻战栗
天一黑，风沙无声
卷走脚爪下新绿的嫩叶
几里地之外
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骑手之歌
空荡荡的马匹，马腹之中的小天地
久怀哀愁的人，就是那没有尽头的远游者
坐下来看破腹而出的明月
落叶飘扬，蝙蝠纷飞，多年不见的亲友站
在屋顶上
永远都是故乡的身外之物！
遇到什么，遇到什么人
才缩小，在映照世界的镜子里化作黑点
苏醒之歌
早晨起来，用凉水洗脸
冲掉落在眼眶里的尘土
问了一下
是2013年4月26日
睡得并不太久
春天刚刚来临
仍未找到真理之国
还记得垂死者深深的孤独
开门出去。陌生又熟悉
原野上阳光普照。风扑面而来
园圃之歌
春日花团锦簇
肉体之外，又迎来新生
风里卷着一句话
杨花、柳絮、蒲公英
在草木间断断续续传递
沙里有奔突的脚
原野上有升起的明月
一直住在一起的人
昨日已经分开
疑问
今儿午睡醒来
一下地觉得变轻了
还没怎么动
已经飘起来
飘出卧室
飘过客厅
如果飘进厨房或卫生间
会慢慢掉下来
心里害怕呀
也感到兴奋
在马桶上坐半天
来回辨别东南西北
掐肉多的地方
又跑厨房
烧开三壶水
灌暖壶一壶
倒水池两壶
我琢磨自己
虽挺孤独
可从来不是一个空心人
那么究竟什么
是我变轻的原因呢
对抗
一感到愤怒
身体各处就遥相呼应
我率部起义
失败过多少回
要重新聚集力量
像守财奴
藏起硬币
甚至细数药片儿
仿佛是一个
一点一点吞吃月光的人
我恨你们
不轻易说出来
无论黑暗有多黑
指代
夜里下过雨
没下完就停了
到处湿漉漉的
整整一天
雾气迷蒙
没有形状
没有重量
没有颜色
轻轻一踮脚
已经飘起来，飘起来
在十字路口上空
真想指给你看；
这四面八方，慢慢拥来的
就是我一直想说
又说不出来的东西
云游
像一件神秘之事
每月要离开几天
迎风或顺风
到哪儿算哪儿
草坡上醒来
身边有头黑羊
树林里光线斑驳
群鸟围观，噤若寒蝉
仿佛不明生物入侵
与此同时，家人和朋友
说我心不在焉
偶尔又令人畏怖
他们怎知，某些瞬间
酒家正匆匆返回自身，返回俗世
音乐会
她敲打我身体
“里面有人吗？”
在一辆车里
我找到虚幻的灵感
每一次撞击
都会缩小
多少人
回到了童年
群山起伏，落日巨大
野猪想要飞起来
不能把跳房子的小姑娘
放到楼顶
在这荒凉之地
请让音乐响起
灯光照亮的角落
亲吻带着模糊的暗影
群星隐没，散场的人们拥过来
告别的时候我要说谢谢
我已经没有痛苦
（选自《诗潮》2013年第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