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亲老舍的满族籍和习好说起

发布时间:2022-03-26 10:12:21   来源:作文大全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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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给人的印象,身量不高(1.65米,跟我一样高),不太胖;长圆脸,黄皮肤,五官端正,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在各种场合中他穿的服装跟那个时代的一般职员、知识分子没有两样。与人说话,用深厚的男中音,晚年变成男低音和气地说着北京话。但不贫嘴恶舌,也不油腔滑调。所有这些外部特征,让人感觉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北京人,与占中国人口大多数的汉人没有多大区别。

在北京满汉融合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尤其在近半个世纪里,从文字、语言、服饰、习俗、信仰、礼仪等方面,北京的满人与广大的汉人的差别几乎使人看不出来。文字语言是一个民族的最主要的标志,可是我父母这一代已不会说满语,不识满文,因为他们从小就学习汉语,识汉字。父亲从他24岁到50岁之间,远离了满族家庭与广大的满族族群,到英国、山东、重庆、美国等地生活。在长达20多年的时间内,不知他根底的人,看不出他是少数民族之一的满族人。可是,父亲出生在清朝末年北京的满洲正红旗的家庭里,他是旗人。满族是他生命的源泉与生成的根基。先天的血脉,后天的耳濡目染,满族文化的浸染,民族精神的熏陶,在他的思想里、习惯里、作风上与爱好上,存留着满族的印痕。纵观他的一生,他习武不断,爱京戏、听曲艺、说相声,他的这些行为表现,爱好、情趣与生活作风中的特点,集合起来,就能看出了他的满族本色。我们从满族角度来看他,才能更准确地认识和理解他的文学作品,正是知人才能识文。

一、习 武

这是他的终身行为。不能说他有武林高手那样的武功,他也不会骑马射箭。可他会多种套路的拳术,刀剑棍棒全练过。这在中国现当代作家中是极少见的,而且一般人知之甚少。

他19岁被任命为京师公立第十七高等小学校兼国民学校校长(即现在北京方家胡同小学)后,非常重视加强学生的体育锻炼。在他调离小学任北郊劝学员时,1921年5月举行的全市小学生联合运动会上,第十七小学获得多项优异的成绩。在这个运动会上还散发了他和同班同学,后来成为北京著名国画家颜伯龙编制的一本《舞剑图》。图由颜伯龙绘画,他拟文字说明。这一段时间,他正在练习太极与剑。

1930年夏,他从英国经上海回北京后,住在他同学、好友白涤洲家中。一天北平《学生画报》社记者陈逸飞去拜访他,他正在屋中练拳,他对陈逸飞说他练的是昆仑六合拳的内家拳,专重气功,是为了养生防身。陈不信可以防身,两人一过手,一下就把陈击败。陈也想跟他学习此功。他答应陈只要不对任何人说他练武,可以借给陈一本《拳谱》,自己照着练。陈逸飞在他后来写的回忆文章中,称赞父亲长于技击(见1983年10月12日《体育报》陈逸飞文《老舍与昆仑拳》)。

1933年5月在济南齐鲁大学教书时,因腰背痛,多方医治,效果不明显。父亲就拜济南的山东第一枪马子元为师,先学太极,继练重义潭腿、查拳、洪拳、六路短拳、枪剑对击,以及外界鲜见之技。一年时间学会20多套。一年练功习武,果然病痛痊愈,气色红润,精神饱满。父亲特赠马子元一把折扇,亲题扇面,记述这段习武经历。

1934年夏,全家迁到青岛。诗人臧克家到金口二路的住所看望他,只见楼门墙壁上挂满了刀枪棍棒等十八般武器,令他惊异。这才知道他为了锻炼身体,天天练武(见臧克家《老舍永在》一文)。

1935年2月3日春节前夕,父亲在山东大学的辞旧迎新晚会上,表演了一段剑术,博得了师生的称赞(见1935年2月9日天津《益世报》《废年·除夕·青岛·山大一夜狂欢,笑神老舍大显身手》一文)

1937年4月25日,他在《益世报》上发表的《这几个月的生活》散文中,写他辞去山大教职以后的生活,特别写出打拳中的感受:“每天差不多总是7点起床,梳洗过后便到院中(即青岛黄县路12号“老舍旧居”)去打拳,自一刻钟到半点钟,要看高兴不高兴。不过,即使不高兴,也必打上一刻钟,求其不间断。遇上雨或雪,就在屋中练练小拳。”不过它的好处是方便:用不着去找伴儿,一个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活动;”“打拳呢,可长可短,可软可硬,由慢而速,亦可由速而慢,缺乏纪律,可是能够从心所欲不逾矩。它没有篮球足球那么激烈,可比徒手操活泼,练上几趟就多少能见点汗儿,背上微微见汗,脸色微红,最为舒服。只要有恒心,天天活动一会儿,必定有益。”

自1930年到此时,距七七事变仅有两个多月,在这几年中父亲在大学里,每个学年担任欧洲文学等多门教学,在繁重的教书工作之余,还写作了大量小说等文学作品。此时期他除负担自己四口的小家外,还负担赡养北京的老母和哥哥一家,开销很大。若不是他坚持不懈的用心练武,战胜病痛,强壮身体,保证自己有充沛的精神和体力,他做不到长期不休息的工作。与此同时,他通过练武的收获与体验,又结交了武术界的朋友,也为他的文学创作积累了真实而丰富的素材。

抗日战争的爆发,打破了中国人的正常生活。1937年11月15日,他弃家小,从济南一人逃至武汉,投入到抗日的队伍中。在武汉,他身无定所,过着流亡生活。辗转了几个住处后,应冯玉祥将军的邀请住到他武昌的官邸。父亲在《我为什么离开武汉》一文中,记叙了住在这里的情况:“冯焕章(即当时任国民党中央副主席的冯玉祥)先生听到我已来到武昌,便派人来约,不但能给我一间屋子,而且愿供给我馒头与面条。”“及至到了冯先生那里,照样的有树有花有草有鸟,并且院子很大,不但可以打拳踢腿,还可以跑百米而不用转弯。在华中有好友,这里的朋友更多。人多而不乱,我可以安心的读书写字。几个月中,能写出不少的文字来,实在因为得到了通空气的房屋,与清静的院宇,我感激友人们与冯先生!”1938年1月12日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冯玉祥将军在日记中记载他对手枪队士兵的讲话:“你们看见舒舍予先生没有?他每天早晨穿着单衣打拳,没有一天不是这样。看见人家那样刻苦,你们心里有什么感情呢?不单应该跟他学,而且更应当跟他学。老舍先生便是你们很好的一片镜子。”

1938年3月15日夜,在空袭警报刚解除不久,他给陶亢德的信中,感叹自己身体瘦弱,有心无力,在这大家都当拼命卖力气,共赴国难的期间,便越发使人苦恼,自恨力短。他希望文人们也都顾及身体的保养与锻炼,不要因为生活窘迫,工作勤苦,咬牙努力而呕血丧命。他写道:“文人们,你们必须有铁一般的身儿,才能使你们的笔像枪炮一样的有力呀!注意你们的身体,你们才能尽所能的发挥才力,成为百战不挠的勇士。”

1942年4月在重庆的父亲以《家书一封》发表了他给在北平的母亲的信。他写道:“济与乙都去上学,好极!唯儿女聪明不齐,不可勉强,致有损身心。我想,他们能粗识几个字,会加减的算法,知道一点历史,便已够了。只要身体强壮,将来能学一